主角尘夏慕怜的小说 小说全集免费在线阅读(尘夏慕怜)
夫君战死沙场的第三年,我被祖母逼着嫁给半身瘫痪的肃亲王。
就在肃王府接亲喜轿临门那日,我夫君的牌位从天而降砸在堂妹头上。“嫂嫂莫嫁!
我哥头七夜里是被你娘毒死的!”血淋淋的字迹映在堂妹额头。
我掀开盖头当场撕了婚书:“原来是你娘下毒,那这寡妇你当定了。”堂妹尖叫着扑上来时,
我反手把她按跪在牌位前:“给我亡夫磕头。”次日堂妹被祖母送进肃王府当妾。
后来肃王撑着“残废”双腿亲自接我回府,身后跟着当牛做马的堂妹。
他轻抚我掌心薄茧:“爱妃守寡三年练的刀工,刻牌位一定很顺手吧?”浓烈的红,
像泼了一地的血。整个忠勇伯府都在这种近乎刺目的喜庆里沉浮。
朱漆大门两侧绑着碗口粗的缠花红绸,被秋风刮得猎猎作响。正院里摆开几桌早开的宴席,
推杯换盏声,仆役穿梭的脚步声,
混着司仪官那又尖又细、带着刻意喜庆的唱喏——“吉时快到!
肃王府的贵人要进院子接亲喽——!”这高亢的调子钻进内院最偏僻角落的小花厅时,
屠月正在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镜中人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一身的猩红,凤冠沉沉压着鬓发,
金色流苏垂下来,半遮住过于苍白的脸,和一双黑沉沉的、不见半点新嫁娘喜气的眼睛。
几个府里不得脸的婆子勉强充当喜娘,围着她,手里忙活,嘴上却敷衍。“大**快些,
肃王府的人可惹不起……”“这盖头快盖上吧。”鲜红盖头猛地在视线里落下,
遮天蔽日般挡去一切光亮,只余一片令人窒息的暗红。那红色底下,
屠月的手指却缓缓抚上小腹衣衫覆盖之下。那里,冰一样冷硬的玄铁轮廓贴着肌肤,
寒气丝丝缕缕透出来,几乎要冻僵指尖。是刀。三年来从未离身的刀。
忠勇伯府的大**屠月,要嫁人了,
去填肃亲王府正妃那个据说已半身瘫痪、性情暴戾、生人勿近的煞星的房。
这“喜事”是在寡居整整三年后,由她那高高在上的祖母,如今的忠勇伯府老太君,
以及她那继母金氏,一锤定音逼她认下的。她的亡夫,忠勇伯府的嫡长孙屠威,
那个十五岁参军、十七岁战死边塞尸骨无存的少年郎的祭日刚过半月。
一个微胖、穿金戴银的身影急惶惶掀帘子冲了进来,
带进一股浓腻的脂粉香气和甜丝丝的桂花糕味道。是继母金氏。她那张圆脸上堆着热切的笑,
眼角的细纹都挤成了沟壑,涂得鲜红的小嘴一张开就没个停:“月儿啊!花轿进前院了!
快快快!哎呀呀,我的祖宗,你这脸色怎么还板着?快笑笑!我的儿,
你可是要去做王妃娘娘的人了!那肃王府的富贵,泼天的!等你坐稳了位子,
提携提携你芸香妹子,咱们一家子可全靠你了!”她身后,跟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屠芸香。精心打扮过,一身簇新的桃红撒花锦缎对襟褙子,发髻梳得溜光水滑,
插着几支沉甸甸的赤金点翠簪子,耳朵上坠着金丁香,走动一步,就叮当作响。
脸上扑着白粉,抹了胭脂,涂了口脂,刻意模仿着成**人模样,
却掩不住眼神里的尖刻和一丝隐晦的得意。她走到铜镜前,
刻意将自己鲜亮的身影投在屠月暗红的盖头边缘能模糊映出的范围里,
声音甜得发腻:“大姐姐,真真是天大的福气呢!姐夫虽身子不便,
可架不住人家门第贵重啊!大姐姐快别不高兴了,以后做了金尊玉贵的王妃,
妹妹我想见你一面都难了呢!”金氏赶紧接上,热络地去拉屠月的手,
想要把这尊木头菩萨从妆凳上扯起来:“就是就是!听肃王府来的管事说,
肃王殿下特意吩咐了,要用最体面的排场来接你,连侧妃的礼遇都给了!这是多大的体面!
快起来,快起来,别让贵人等着!”屠月那被金氏抓住的手,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玉。
她任由金氏抓着,纹丝未动,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镜子里那对母女精心堆砌的热闹。
盖头下传来她毫无起伏的声音,像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事实:“三年前,屠威尸骨未寒,
头七还没过,是你们把我关进祠堂。”金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
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指甲几乎要掐进屠月的肉里:“哎哟我的儿,旧事提它作甚?
关了祠堂?那不是为你好!为……为让你静心替你夫君祈福嘛!你看,
心诚感动老天爷了不是?这泼天富贵不就来了?快别说那晦气的了!”屠芸香也凑近一步,
浓烈的脂粉气扑在屠月盖头垂下的流苏上:“就是呀大姐姐!你可真是小心眼,
这点事记挂到现在?人死都死了,难不成你还想着他?你要替他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祖母疼你,为你找了肃王府这样好的去处,你别不知好歹!”盖头之下,
屠月的唇极细微地动了一下。不是笑,更像刀锋在鞘中轻轻摩擦时极低沉的嘶鸣。她反手,
冰凉的五指倏然扣住了金氏那又软又热的手腕,力道不大,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和诡异的力量感。金氏被她扣得一愣,想抽手,竟没能抽动。
屠月的声音透过盖头,带着水汽氤氲似的模糊,却异常清晰地砸在两人心头:“屠威死时,
身上有伤?”金氏脸上的热切瞬间褪尽,只留下僵硬的粉底色和眼底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她眼神飘忽开,声音尖利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胡说什么!战场!那是战场!
刀枪无眼!有伤有什么稀奇!松手!还不快松手!耽误了吉时,肃王府怪罪下来,
是你担待还是我担待?!”屠芸香也有些绷不住,声音拔高掩饰着心虚:“屠月!
大喜的日子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娘!你那些疯话留着吓唬鬼去!我哥就是为国捐躯战死的!
再乱说话,看我不告诉祖母狠狠罚你!”就在这拉扯间,一个婆子又慌慌张张冲进来,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大夫人!二**!老夫人让快些去前院!
肃王府……肃王府全福嬷嬷的车驾到院门口了!
催……催得紧……”金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猛地一挣,
终于挣开了屠月那冰爪子似的手。她的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却冰冷的红痕,**辣的。
她顾不上看那痕迹,心有余悸地狠狠剜了一眼那仿佛毫无知觉的红盖头,
拉着屠芸香就往外扯,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厉色:“走!快走!别理这晦气的丧门星!
她自己要作死……”两人几乎是半拽半推地把屠月从妆凳上带了起来,簇拥着,更像押送着,
踉跄地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往前院那喧嚣声浪最鼎沸的中心冲去。越往前院走,
那宴席间的喧哗就越发震耳。鼓乐笙箫声被刻意拔高,试图压过那沸反盈人声。
“恭喜忠勇伯府!贺喜老太君!”“肃王殿下虽抱恙在身,但这婚事办得是真风光体面啊!
”“可不是,大**日后就是正经的王妃娘娘了!”忠勇伯府现任当家人,
屠威的父亲屠继勇,早已亡故。如今高踞在正厅主位上的,
—白发一丝不苟绾成高髻、嵌着整块碧玉抹额、身着酱紫色五福捧寿缂丝大袄的屠家老太君,
她的继母金氏恭恭敬敬侍立在旁,那张富贵威严的脸上没什么喜色,
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冷漠和掌控一切的威严。下首坐着的几位本族叔伯,
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谄媚和巴结。花厅中央的地上,肃王府派来的全福嬷嬷,
一个穿着簇新绛紫色团花褙子、神色倨傲刻板的老妇人,正捧着镶金嵌玉的漆盘,
盘内大红织金的锦缎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份同样红得刺目的皇家婚书,
和一套象征侧妃身份的赤金点翠头面。全福嬷嬷垂着眼皮,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老奴奉肃王殿下口谕,亲迎贵府**入府为妃。
此乃皇家御赐婚书,请贵府主事,依礼接书,新妇即刻登轿,勿误吉时。
”金氏早已换上了无可挑剔的热烈笑容,搀扶着屠老太君往前一步,就要代接那盘中的婚书。
突然!“砰!”一声沉重得令人心悸的闷响,毫无预兆地砸碎了一切喧嚣!
所有人都被这巨响骇得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一道裹挟着阴风、颜色沉暗的木影,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掷下,
撕裂开庭院中吹起的彩带和红绸,带着一股子冰冷的、腐朽的死气,不偏不倚,
直直砸在正要跟着老太君上前行礼讨个好彩头的屠芸香的额头上!“啊——!
”屠芸香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尖叫,额角瞬间鲜血迸流!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整个人撞得向后狠狠踉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了大半,金簪歪斜,狼狈不堪地蜷坐在那里,一只手捂住血流如注的额角,
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砸中她的东西,眼神惊恐到了极致。“什……什么东西?!
”离得近的宾客吓得纷纷后退,倒吸冷气。全场死寂!鼓乐哑了,欢声停了,
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那落下的东西上——那不是寻常物件。那是一方刚上好深漆不久的牌位!
木质上乘,分量压手,幽幽的黑漆仿佛吸尽了庭院中所有的光。被屠芸香的血染过,
“屠威”两个刀刻斧凿般有力的大字显得格外狰狞刺目!“屠威……屠……屠大公子的灵位?
!”“天爷!谁干的?!”“这……这从哪儿来的?不……不祥啊!太不祥了!
”骚乱如同沸水般炸开。一阵阴冷、沉闷的呜咽声,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
又像是风挤过狭窄的窗隙,幽幽地、断断续续地响起,压过了所有惊惶的低语。
那声音如泣如诉,带着锥心的痛苦和无尽的怨恨。“嫂……嫂……莫……嫁……!
”“呜……我哥……头七……头七……夜……”那呜咽声陡然变得凄厉、尖锐,
带着撕心裂肺的控诉:“是——你——娘——毒——死——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
狠狠凿进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震得人心肝胆颤!随着这阴魂泣血般的控诉,
更诡异、更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出现了——鲜红的血,
正从屠芸香捂着额角伤口的手指缝里泊泊涌出。可那些淌下的血,
在她倒映着极度惊恐的眼珠旁,在她沾满泥土和粉脂的惨白脸颊上,并非杂乱无章地流淌,
而是像有了自己的生命,诡异而清晰地扭动、汇聚!蠕动的血色竟硬生生在她额头眉心之上,
汇成了几个触目惊心、淋漓欲滴的血字!正是那“鬼哭”的控诉!“你娘……毒死的!!!
”这几个血字,如同地狱来的烙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所有看到的人眼中。全场凝固了!
空气被冻结成冰。连呼吸都停了。那些张开的嘴忘了合拢,瞪大的眼睛连眨一下都忘记了。
无数目光在摔倒在地、额上顶着血字的屠芸香,
高堂主位旁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筛糠般抖起来的金氏身上来回疯狂扫视!
“鬼!是鬼啊!屠大公子显灵了!”有人魂飞魄散地尖叫起来。“是她!金氏!
头七夜里害了亲儿子?!”嗡鸣般的议论如同蚊蚋,又带着恐惧的锋利钻入耳中。
“嗡……”金氏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悲鸣,
两只保养得宜、戴满了翡翠戒指的手猛地抱住了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不是我!
我没有!鬼话!是鬼话!诬陷!芸香!芸香快擦掉!快擦掉那些脏东西!
”她疯了一样想扑过去擦掉女儿额头上那些指控她罪孽的血字,
却被同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家丁婆子死死拦住。屠老太君那布满皱纹的脸上,
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威严尽失,唯余惊怖和震怒,
手中紧紧握着的龙头拐杖“咚”一声重重顿在地上,声音嘶哑难辨:“妖孽!肃静!来人!
把这牌位给我劈了!把这……把这祸乱给我拿下!拿下!”她指向的方向,
却是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院中那片诡异风暴中心的屠月!所有人的目光,
顺着老太君那颤抖的指尖,再次聚焦。那顶象征着喜事的、厚重的猩红盖头,
正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不急不缓地、彻底掀开。风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红绸飘舞中,
屠月的脸露了出来。没了盖头的遮挡,那张脸比人们想象的更加清冷。肌肤几乎没什么血色,
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黑得如同古井寒潭,看不出丝毫方才那场“显灵”带来的惊惧,
更没有半点新嫁娘该有的怯羞慌乱。只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底发凉的寂静。
她像是完全置身事外。唯有那身同样刺目的、象征着喜庆与身份的王妃吉服红袍,
以及鬓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的赤金点翠步摇,提醒着众人她本该是今日的主角。她的目光,
淡淡地扫过地上瘫软如泥、捂着头惊恐呜咽的屠芸香,
又掠过被仆人死死拉住、状若疯癫、眼中盛满怨毒与恐惧的金氏,
最后落定在那位端着她那“王妃前程”的全福嬷嬷身上。嬷嬷手里那个华丽无比的漆盘中,
那份大红洒金的皇家婚书显得尤为刺眼。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惊恐、探究、骇然的目光聚焦下,屠月动了。
她没有冲向任何人,也没有去看那染血的牌位。脚步沉稳,不疾不徐,
走到了那位捧着婚书漆盘、早已被眼前异象骇得面无人色、双股战战的肃王府全福嬷嬷面前。
伸出手,毫不迟疑,一把握住了盘子里那份用上好织金缎装裱的大红婚书。入手温凉丝滑,
皇家器物,名贵非常。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那全福嬷嬷惊得快要凸出眼眶的注视下,
屠月那沾着方才拭过牌的暗色脏污(也许是木屑,也许是漆痕)的指尖,捻开了婚书封口。
鲜红的锦缎被撕开一个口子,发出轻微的“嚓”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彻整个庭院!死寂的空气被狠狠撕开!
那份象征着她屈辱与命运转折的皇家文书,在屠月那看似纤细却异常稳定的双手中,
被从正中央狠狠一扯!织金大红被无情地分成了两半!再扯!四半!
她竟将那份无比郑重、代表肃王府乃至皇家体面的婚书,如同对待一张废纸般,
当着肃王府代表的全福嬷嬷,当着忠勇伯府全族老少,当着在场所有宾客的面,一下,
又一下,迅疾而决然地,撕成一把纷纷扬扬、毫无价值的残破红纸!
猩红的碎片如同残破的蝴蝶,或像撕裂的伤口,凄艳而绝望地,从她手中纷纷扬扬洒落,
坠落尘埃。寂静。是屠芸香头顶的血字被风割开般的刺痛死寂。
全福嬷嬷手里的漆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赤金头面滚落,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她身体晃了晃,被这无法无天的一幕惊骇得几乎晕厥过去。屠老太君一口气没上来,
死死抓住身边婆子的手臂才勉强站稳,枯瘦的手指指向屠月,
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孽障……孽障……”金氏那尖叫也戛然而止,
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外。就在这凝固如铁的沉默中,屠月撕掉最后一片红纸,
指尖沾了些许纸屑。她看也未看脚下那片象征着她“王妃美梦”的碎渣,缓缓抬起了眼。
眸光寒冰也似,
脚乱扶起、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脸上血污和脂粉糊成一团、眼神怨毒盯着她的屠芸香身上。
唇角向上牵起一个极冷、极淡,却仿佛冰层下封存着烈焰的弧度。
那清晰得如同落珠的声音在死寂中荡开,砸进每个人心坎:“原来是你娘下毒,”她顿了顿,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液般的寒意,钉死在金氏惨白的脸上,
“那这寡妇——”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从惊慌失措的金氏脸上,
狠狠甩回还在用恶毒眼神剜着她的屠芸香脸上:“你当定了。”话音落下的瞬间,
屠芸香如同被这句话里蕴含的极度恶毒点燃了导火索。
那血淋淋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控诉字迹还烙在她眉心,
羞辱、祖母的呵斥、还有这**撕婚书砸下的“寡妇”两个字……所有积压的情绪轰然炸开!
“屠——月——!我撕了你这丧门星!毒妇!**!
”一声尖利得足以刺破人耳膜的疯狂叫骂冲口而出!屠芸香脸上那怨毒扭曲成了狰狞的狂怒,
她猛地甩开扶着她的丫鬟,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凶兽,张牙舞爪,
带着满头的血污就朝屠月猛扑过去!十指弯曲,直朝屠月的脸颊抓去!
那张精心描画的脸此刻被血和疯狂撕扯得丑陋不堪,
只想用指甲把眼前这张冷静得让她心头发寒的脸彻底挠烂!周围响起一片女人的惊呼!
血的指甲尖即将触碰到屠月脸侧肌肤、屠芸香眼中泄出疯狂快意的刹那——一直静立的屠月,
动了。不是退,是进!她左脚极其细微、迅捷地向前半步!不是寻常女子的闪避,
这一步踏出,她整个身体的重心瞬间压得更稳,如同磐石生根!与此同时,
就在左脚落地的瞬间,她垂在身侧被宽大袍袖遮住的右手!闪电般自袍袖中探出!不是抓,
不是推,而是快得只留下残影的一记探拿!精准如铁钳!“喀!
”一声轻微得只有靠近才能听到的骨骼摩擦声。
她的手已牢牢扣住了屠芸香右手猛力抓来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位置之精准,
瞬间就捏住了对方手腕骨头连接的缝隙!屠芸香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铁壁!
那只被擒住的手腕传来剧痛和一股根本无法抵抗的、诡异的力量牵引!
惊呼声还没来得及拔高——屠月擒住对方右腕的那只手狠狠往下一拉!同时,
被红裙遮蔽的左膝极其隐蔽却迅猛地向上一个顶撞!“呃啊——!
”一声闷哼夹杂着骨头受力的闷响!屠芸香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手腕灌入,
整个身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带着向前猛地一沉!下腹狠狠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膝盖?
),剧痛让她瞬间弓成了虾米!就在她身体不由自主下沉前扑的瞬间,
那只被钳制的右腕猛地被屠月反拧,向下一送,狠狠压在她背心!
另一只冰冷的、刚撕碎过婚书、还带着一丝暗红碎屑的手掌,
毫不留情地按上了她散乱发髻覆盖的后颈!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冰寒之力沿着脊椎刺入骨髓!
扑通!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先前还疯狂叫嚣、张牙舞爪要撕人的屠芸香,
如同一个破烂的布偶,被这股诡异的力量精准地、狠狠地、双膝着地,
重重砸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庭院石板地上!膝盖撞击石板的声响清晰可闻。
屠芸香甚至来不及感受到膝盖碎裂般的剧痛,那只按在她后颈的手掌骤然发力!
一股巨大得让她颈椎几乎要断裂的力量向下猛压!咚!!!更沉重的一声闷响!是额头!
额头狠狠撞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那块幽黑沉凝、兀自散发着冰冷死气、刻着“屠威”名字的灵位,
正好就躺在她眼前不过半尺的石板缝隙里!她的额头,带着未干的血,
狠狠磕在了那摊开的牌位前方寸许的石板上!力道之大,震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耳朵嗡嗡作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叩拜供奉的神祇!只不过,她拜的,
是被她亲娘下毒害死的亡魂牌位!冰冷而锋利的声音,如同冰凌碎裂,
字字清晰地擦过所有人的耳膜:“给我亡夫,磕头!
”全场的混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住喉咙,骤然安静下来,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屠芸香被按着,整个身体都在剧烈颤抖。剧痛从膝盖和额头火烧火燎般蔓延开来,
但更可怕的是那只按在后颈上的手。那手指冰冷、坚硬,像用寒铁打造的钩爪,
死死钉入她的皮肉筋骨,锁着她颈后的死穴,力量强大到不容任何反抗。那不是女人的力气,
那是足以轻易拧断脖颈的压迫感!还有那声音,如同从数九寒天的冰窟里刮出来的阴风,
每一个字都往骨头缝里钻:“磕头!”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在那股绝对力量的镇压和牌位阴森的威压之下,
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动物面对无法抗衡之天敌的巨大恐惧猛地攫住了她!
“呜……”一声短促的、濒死的悲鸣从她喉管深处挤出。
她全身的肌肉都在这碾压性的恐惧中僵死,
方才的疯狂怨毒被这更原始、更霸道的威压彻底碾碎。她像一具**控的人偶,僵硬地,
在屠月那纹丝不动的按压下,再次“咚”一声,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
距离那块阴森的牌位不过毫厘!鲜血从撕裂的额角伤口又一次被挤出,缓缓淌下。一下。
两下。三下。每一次额头与石板沉闷的撞击声,都如同一把重锤砸在众人心坎上。
没人再敢出声,所有目光都被死死钉在那血腥诡异的叩拜场景上,
仿佛整个忠勇伯府都成了这地狱仪式的陪衬。
屠老太君终于从最初的眩晕和惊怒中找回了点清明。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肌肉扭曲着,
混合着震怒、恐惧和一丝更深的算计。眼前的异变已然失控,
肃王府的婚书被当众撕毁……屠月这个丧门星已是肃王府绝对的弃子!
但肃王府的体面不能这样被践踏,肃王的怒火必须有人承受!
她用龙头拐杖狠狠杵着脚下的青砖,发出咚咚的闷响,声音嘶哑,
却强行带着一丝决断的厉色:“来人!把这丢人现眼的孽障给我拖下去!立刻!马上!
给我丢进柴房锁死!”几个被眼前景象吓得腿软的婆子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抖着手,
想去抓地上还在机械磕头的屠芸香。“慢着!
”老太君凌厉的目光倏地转向被全福嬷嬷和丫鬟护在中间的屠月。那眼神复杂至极,
有难以消解的怒恨,
也有一丝急于甩脱烫手山芋的冷酷:“还有这……这忤逆的……她既已自绝于肃王府,
我忠勇伯府也容不下这等不知廉耻、搅乱门庭、敢撕皇家婚书的狂悖之徒!
还不一并给我……关进祠堂思过去!!”后面的话,几乎是切齿低吼出来。
那几位族叔这时仿佛才活了过来,个个脸青唇白,看向屠月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秽物瘟神,
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惧和嫌恶。一个族叔立刻跳出来,声气发颤地帮腔:“对对对!
老太君英明!这等悖逆之人,理当重罚!关祠堂!快关进去!
”他们急于和这晦气、可怕又胆大包天的女人划清界限。肃王府的全福嬷嬷惊魂甫定,
手还在抖。看着那老太君要将这公然撕毁皇家婚书、搅得满场腥风血雨的女子关起来,
心下稍安。至少人还在这里,回去也算有个交代,
这烫手的山芋先丢给忠勇伯府自己处理也好。
她不敢再看地上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牌位和还在叩头的屠芸香,尖着嗓子,
色厉内荏地扔下一句:“此事……此事老奴定会如实禀报肃王殿下!贵府……贵府好自为之!
”说罢,像是生怕再沾染一丝这里的晦气,带着肃王府的人,连掉落的头面都不敢去捡,
几乎是逃也似的挤出人群,匆忙离开。几个粗使婆子得了令,心有余悸地扑上去,
不敢碰还在按着屠芸香的屠月,只敢去架屠芸香的胳膊。她们一碰,
屠月按在屠芸香后颈的手立刻收了回去,动作快得旁人几乎看不清。手一松,
屠芸香像被抽掉了骨头,浑身一软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空洞,
仿佛被彻底抽走了灵魂,连额头流下的血污也顾不上了。至于屠月,
她完全无视了那些婆子伸向她的粗糙手掌。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弯下了腰。
沾着些许暗红碎屑和灰白木屑的手指,在那块幽黑冰冷的灵位上轻轻拂过,动作无比轻柔,
像是擦拭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稳稳地,将那凝聚了她亡夫名讳的沉重牌位重新拾起,
用双臂小心翼翼地护在了胸前。整个过程,旁若无人。没再看地上的屠芸香一眼,
也没有看高座上那眼神冰冷怨毒的祖母。当那两个婆子抖抖索索地,终于一左一右,
想“扶”住她手臂、实则是要将她押送下去时,她甚至没有半点挣扎,只是微微偏了偏头,
冰冷的眼神在那两个婆子脸上快速一瞥。两个婆子瞬间像被毒蛇盯住,
指尖仿佛触碰到了千年寒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几分力道,
瑟缩着只是虚虚引路,根本不敢真正用力触碰。庭院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红绸,
散落的赤金头面,空中残留的纸屑,
还有石板地上那几滩暗红的血污……所有喜庆的布置都被这场血腥怪诞的闹剧彻底粉碎。
肃王府贵人的逃离,地上如同败犬般被拖拽下去的屠芸香,被“押”着走向祠堂的屠月,
还有主位上屠老太君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一场精心策划、攀附权贵的盛大婚宴,
转瞬间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最耸人听闻的笑料和谈资。深夜的忠勇伯府祠堂,
主角尘夏慕怜的小说 小说全集免费在线阅读(尘夏慕怜) 试读结束